最后的猜想

　　一年前，我们制作过一期封面报道《春晚导演大吐槽》，专访了几乎历届春晚的总导演们。那个封面报道的初衷很简单：过去几年，我们听了太多对春晚的吐槽、调侃，不如听听春晚的导演们有什么可说的吧。

　　采访的内容，让我们很震撼，导演们的吐槽，可比看客们有料得多。春晚的发展史，与中国从国退民进到国进民退的曲线完全合拍，越晚执导春晚的导演，背负的压力越大。都说戴着镣铐跳舞，可当事人亲自展示那沉甸甸、冷冰冰的镣铐时，还是让人心惊。

　　照理说，做完这期报道，春晚这个题目，我们实在没必要再做了。可冯小刚的执导—这简直是春晚的最佳营销—让我们又产生了兴趣。

　　冯氏春晚会和冯小刚的贺岁片一样成功吗？冯小刚会遇到此前那么多总导演们经历过的折磨吗？经此一役，央视春晚能将命运改变多少？

　　一台春晚耗时近5个小时，相当于3部电影的时间，如果这台春晚有三部冯小刚电影的效果，那么绝对值得一看。

　　比如是这三部电影：《不见不散》—很爆笑，辛苦一年，人民群众需要乐呵乐呵；《天下无贼》—很正能量，没正能量哪能办春晚啊！刘若英吃烤鸭一幕还看哭了不少人，春晚也需要些许泪水；《集结号》—这个实在不好选，不过这部电影是最接近家国天下概念的了，春晚不能不讲政治啊。

　　好吧，这实在接近臆想。春晚是台大戏，冯导再大还是小刚，他能给春晚带来多大变量，真是个疑问！

　　冯小刚的所有声名与自信，建立在电影票房上。他没让投资者失望，也没让观众失望。过去10年来，他几乎是中国在票房上最成功的导演。票房成绩相对不好的《一九四二》，不但没有拉低他的声名，反而展示了他不满足于只成为高票房导演的雄心。

　　冯氏电影的高票房，是建立在群众的喜闻乐见和国产优质电影奇缺的基础上。这一点，倒和早期春晚的红火有相似之处。

　　还有相似之处的是，群众的喜闻乐见可远远不是唯一的标准。电影和春晚都绕不开审查，20年前，冯小刚的电视剧《一地鸡毛》就被禁播过，一个月前，他的最新贺岁片《私人订制》又爆出险遭审查不过。冯小刚又是个性情中人，这么多年来，以“冯小刚炮轰”打头的新闻，几乎从来没断绝过。

　　而春晚，那些各种让导演不舒服的事情，就更多了。

　　冯小刚不在体制内工作很多年了，为中央的电视台指导春晚，他能适应吗？

　　肯定不能说不能。虽然在市场搏杀出大名，可冯导年过50，是首都文艺界知名人物，要说不懂体制，那肯定不可能。可是，他能在带着央视标签的晚会上，完成多少自己的发挥，那就两说了。

　　在这组封面故事中，我们对冯氏春晚做了个大胆的猜想。这猜想有天马行空之处，但绝不是瞎想，猜想是建立在：一，冯小刚接手春晚后的言谈举动；二，他一贯的作品风格和行事风格；三，春晚的运作规律。

　　当冯小刚遇到春晚，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总有端倪可寻。

　　猜想冯氏春晚，还有个价值—那可能是最后的猜想。

　　过去几年来，总有人一边口口声声说不看春晚，除夕夜8点一到，还是打开电视，边看边发微博(今年得是发微信)，各种吐槽调侃。

　　其实，那都是上了点儿年龄、对春晚有感情的人，没感情的年轻人，都懒得浪费时间调侃你。

　　冯氏春晚可以激起中老年观众最后的感情，和冯导一样，大家都是看着春晚成长起来的。

　　这次，若真的搞出点新意思，春晚或还真能迎来个“夕阳红”。

　　如果这次也让人失望，以后该干嘛干嘛，就别跟人家春晚叫劲了。

　　冯导，看你的了。 (徐一龙)

　　冯小刚，领导喊你导春晚

　　中国周刊记者 闫小青 北京报道

　　冯小刚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除了那篇广为流传的“就职演讲”，冯小刚几乎没在公开场合提起过春晚的事儿。

　　更多时候，冯小刚选择不出现。必须出现时，必定安保全出，刷脸入场，就连张国立的助理都要被拒之门外。偶尔被记者逮到，冯小刚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把春晚的话题扼杀在摇篮里，“你去找领导吧”。

　　《中国周刊》记者得到春晚导演组的确认：“冯导不接受任何采访，除非有领导的批准。”

　　寻找冯小刚

　　至今为止，确认冯小刚“掌勺”春晚的消息后，他唯一一次在公开场合表达感受是在央视2014节目资源推介会上。

　　冯小刚自叹，导春晚“比想象中还难”、“这事儿很凶险”。

　　而外界想要得到冯小刚春晚导演“凶险之路”的更多细节，也同样“比想象中还难”。

　　原本，在1月30日马年春晚揭晓之前，人们也许会有十次见到春晚总导演冯小刚的机会。

　　春晚导演组一位工作人员曾向《中国周刊》记者透露，冯小刚可能会担任《直通春晚》评委，于是导演组安排《中国周刊》担任节目媒体评审，“不能采访，但可以近距离观察嘛。”

　　节目开播，出现的春晚主创评委却是执行总导演吕逸涛。

　　“冯小刚为什么没来？”

　　“没人说过冯小刚一定会来啊。”《直通春晚》节目组工作人员回应。

　　此前，冯小刚曾以春晚总导演的身份坐镇《我要上春晚》。那一晚，是冯小刚确认“掌勺”春晚后的第一站。大批媒体闻风而至，冯小刚在节目中依旧犀利，他要求“西游乐队”加演，等待过程中毫不留情地指出乐器没插电，揭穿节目组安排乐队假表演。节目录完，他却“咬紧牙关”对一拥而上的媒体三缄其口，只接受了央视独访的安排，他中规中矩地说着自己选节目的标准，“好玩、内容好的本子就能上春晚”。

　　外界太想知道冯小刚挑选节目的标准了。

　　2013年12月16日，是春晚语言类节目三审的日期，不少媒体等待着冯小刚的出现，希望听到他真正的态度。

　　下午，身着浅棕色羽绒服、头戴黑色鸭舌帽的冯小刚出现在央视大楼门口。令所有人失望的是，除了这一闪现，媒体再次被拒之门外，一无所获。

　　距春晚开播46天，春晚总导演冯小刚的形象依旧模糊。

　　好在，冯小刚还有另一个身份，这个身份的他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之后两天，电影导演冯小刚出现了。

　　2013年12月17日，他在成龙影视城走《私人订制》首映红毯；18日，他穿着同一款羽绒服在清华大学大礼堂参加首映宣传。媒体见面会上，记者们被要求，只能问跟电影有关的问题。半个多月前，冯小刚也在参加电影宣传，就有记者问，宣传电影会不会耽误导春晚？

　　冯小刚回答，“应该问春晚会不会耽误我宣传《私人订制》。”

　　虽然他说，“非常耽误”，但从冯小刚的行程看，他似乎没落了任何该干的事儿。

　　2013年11月初，冯小刚携家人飞往洛杉矶一去就是六天，他要为将在美国上映的《一九四二》做宣传推介。

　　彼时离春晚开播还有不到三个月，总导演消失一周，肯定有人心里着急。7号早上，冯小刚返回北京时发现，央视专程派人前往机场迎接冯导归来，还为冯小刚准备了欢迎仪式。冯小刚哪好意思接受这欢迎，他跟着剧组的车就回了办公室，开了一个据说相当漫长的节目创作会。

　　破天荒的是，这一次，春晚剧组竟然主动曝出了一张冯小刚在会上的照片，穿着橘色毛衣的冯小刚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这一张封锁线里流出的照片颇有以正视听的意味：冯小刚没有“不务正业”。

　　“风险降至最低”

　　领导们希望冯小刚务的“正业”是什么，还要从那个传闻说起。

　　传闻中说，冯小刚出任春晚总导演乃高层点将，希望一改春晚三十年的顽疾。

　　经过将近半年时间的润色，传闻丰满了许多。

　　据知情人士向《中国周刊》记者讲述，确有高层要把开门办春晚进行到底，提议冯小刚就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央视领导在六月底造访冯小刚家中，邀请他担任春晚总导演：“今年央视春晚有大创新、大改革，央视想请你担任2014年春晚总导演”。

　　此一役，冯小刚只有纳闷：央视春晚改革，关我什么事？

　　他嘴上却说，“这怎么可能？央视春晚的总导演，历来都基本是央视内部消化，怎么突然会想到用我这个拍电影的外行人来当春晚的总导演？这不好使，不好使。”

　　此后，央视多次劝说冯小刚，但他都婉言拒绝，大意只有三个字：不同意。

　　二十多天后，冯小刚还是成为了马年春晚总导演。

　　在一次采访中说，冯小刚道破其中缘由。他说自己曾欠一位领导人情，后来这位领导亲自前来说项，说人家央视2014春晚改革是要动真格的。

　　为了还这份人情，冯小刚这才答应下来。

　　“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接烫手山芋，我知道不管闹成什么样都是挨骂，现在不是众口称颂的年代，挨骂是正常待遇，我做好了准备。我导春晚一不为名、二不为利。我自己导演了几部电影，已经名利双收了，导演春晚不是追名逐利，是回馈观众对电影的支持。我这是做义工，我很荣幸，会尽力而为。我就不感谢领导了，顶着骂名干这件事领导应该感谢我。”

　　当然，冯小刚的精明不会被春晚的糖衣炮弹击碎，他虽然不谙熟规矩，但做起事情来却不比任何一位前辈逊色，尤其是在“领导放心”这项重任上。

　　2013年7月13日，新闻发布会刚结束，冯小刚就召开了持续几小时的会议。

　　据春晚资深记者爆料，当时现场有近十名黑衣保安驻守，央视以外的任何媒体都不得旁听。为防止消息外泄，参会大腕儿张国立、赵本山等人的助理都不得入内，与会人员甚至在会议室里叫外卖解决了晚饭。

　　冯小刚助理张述证实了这一说法，他还承认，冯小刚为避媒体追访，把在“影视之家”的春晚导演组办公室转移到京城北边的一个私人办公区。而此前，位于央视老办公楼不远的五棵松“影视之家”是三十多年来春晚的创作大本营。

　　12月5日，《中国周刊》记者造访“影视之家”时，电子计时器上写着，“距离2014年1日30日春晚，还有56天”，上下四层办公室不少人在讨论着马年春晚的节目策划，而冯小刚却不在这里。

　　据导演组工作人员介绍，其实，冯小刚和剧组已经转战多个场地，每次节目策划会都在不同的地方召开，而且多数是临时通知，“希望将冯小刚执导春晚的风险降至最低”。

　　一万种可能

　　“风险是什么？”虽然知道不会有答案，《中国周刊》记者还是追问到。

　　该工作人员戏称，“一万种可能”。

　　也许正如冯小刚自己所说，“这事儿很凶险”。

　　凶险在哪里？早就有人替冯小刚想明白了。

　　甫一上任，就有媒体总结春晚总导演冯小刚要度过的两大难关：一是节目审查关，二是演员人情关。

　　其实，央视春晚的这两大难关，无论冯小刚还是观众都已经不陌生。

　　导演组披露，冯小刚已经在央视的协调下和不少前任春晚总导演面对面取经。《中国周刊》曾采访历届春晚总导演，无不对春晚顽疾吐槽连连，双方会面想必会擦出异样的火花。

　　2002年春晚总导演陈雨露坦言，“以冯小刚的身份，顾忌就会比我们少很多。他有可能真的动刀子。”

　　无疑，外界是希望冯小刚能手起刀落的。自冯大厨开炒年夜饭那天起，观众的点餐热情就从未消减过，主持人、演员、节目甚至连舞台设计，任何细节都没有被放过。

　　这些传闻和猜测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颠覆以往。

　　冯小刚会不会对春晚开刀，年夜饭上桌之前恐怕无人能得知。但是，如果被寄予厚望的冯小刚没能顺利通过这两关炒出一盘和往年不一样的年夜饭，那有一样东西一定是少不了的—观众的倒喝声，至少是遗憾。

　　这事儿，恐怕冯小刚早就想明白了，他也说自己是担着骂名来的，“聋子不怕雷，我就导这一回”。

　　虽然，“掌勺”春晚冯小刚有他的风险，还是有人看到了冯小刚远远大过风险的收益。

　　主持人董路就曾道破冯小刚担任春晚总导演的巨大收益：一，因为成为春晚总导演，直到来年春节，冯小刚将持续占据媒体显著位置， 这比张艺谋靠“7个葫芦娃”的新闻炒作，不仅时间长，还显得不那么八卦，很高端；二，维持足够的媒体和公众的关注度， 相当于为冯小刚年底推出的贺岁片《私人订制》做了难以估量价值的宣传。而和央视搞好关系，对其未来电影事业的持续发展，收复票房王位也将累积巨大动力；三，一旦执导春晚成功，解决了十几年来春晚日渐鸡肋的难题，冯小刚一夜之间即可成为全民偶像，不论其未来电影事业走向如何，冯小刚都将拥有新型的存在感和成就感。

　　董路说，“如此丰厚的价值预期，换成你是冯小刚，你不接招吗？”

　　丰厚的预期如今已经展示端倪。在央视2014节目资源中，《功夫好男儿》已经确认由冯小刚、成龙担任导师。

　　无论春晚一战冯小刚能否成名，未来，央视的大门算是彻底为他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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